签到天数: 33 天 连续签到: 32 天 [LV.5]常住居民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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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人】姓名:王秀青 年龄:52岁
籍贯:河北滦平
听收音机打发时间
新京报:长期在井下生活,会觉得憋闷和潮湿吗?
王秀青:时间长了就不憋闷了,就是夏天太热,我不住井里,有时在草坪上睡;冬天才住,冬天恰好不潮湿。
新京报:会常点蜡烛吗?
王秀青:总点蜡烛怕地面上有人发现,每天就下井之后点一会儿,我平均一个月用不完6根蜡烛。夏天买的蜡烛天热黏一块儿了,费了半天劲才把它们分开,都成了扁的,凑合用。
新京报:没灯光的时候,都做什么来打发时间?
王秀青:我有个小收音机,每天都带着,听评书,听歌,也听新闻,我知道河北保定自锯右腿那个事,人不是逼到那份上,谁会下那么大狠心?
新京报:除了蜡烛,井下还有什么必需之物?
王秀青:除了烟和饭我极少买东西。我有个装洗衣液的瓶子,夜里外面冷,爬上爬下麻烦还危险,就用这个瓶子小解。只要下了井,从不会想大解,这么多年有生物钟了。
新京报:常年居于井下,会不会生病?
王秀青:没什么病。
新京报:在井下生活会有危险,热力管道一旦泄漏……
王秀青:我想过危险,地下冒个毒气,谁在上面扔个东西,但生活所迫,由不得我。
新京报:平时经常和井下的“邻居”聊天吗?
王秀青:在井里住的人天南海北,哪的都有,你来了他走了,很多口音我也听不懂,几乎不打招呼不说话,大家没太多来往。
新京报:最初下井时,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王秀青:没有,10多年前我刚在这擦车,那时这附近井下住了30多人,冬天实在熬不下去,最后我也一狠心,钻到井下。 相比外面的冷,井下太幸福了。
新京报:最难熬的是什么时候?
王秀青:最难熬的还是最冷的时候,不出去吧,赚不着钱;出去吧,冻得要死。
新京报:会觉得压抑吗?
王秀青:几乎没有,我早习惯了井下的生活。孩子慢慢大了,也争气,我心里面敞亮。
新京报:这么多年,是孩子支持你在井底熬下去?
王秀青:嗯,只有我的三个孩子,仨孩子学习都很好,这就能让我撑下去。
借的钱我肯定还
新京报:擦辆车大概要花多长时间?什么时候生意好?
王秀青:15分钟吧,凌晨三四点时出租车交接班之前,生意最好。就是冷,用冷水擦,手总冻麻。
新京报:每天最多能挣多少钱?最少呢?
王秀青:最多能挣100元,最少就一分钱不挣,有城管的时候,就没有活儿。
新京报:城管通常怎么管理你?
王秀青:开始时会没收我的水桶和抹布,我只能再去买水桶。后来见城管来,就不擦了。
新京报:在老家种地或打工跟城里比能差多少?
王秀青:现在老家可能有活干,赚的钱也不比在这少,但我已经习惯了在外面,我对丽都饭店这比我们村还熟悉,认识的人也都在这,扫地的、开车的、小保安,不想动了。
新京报:超生罚款是怎么凑齐的?花了多久?
王秀青:今年上半年,孩子该准备上高中了,女儿都十六七了,户口还没上,没上户口高中都上不了。
超生罚款一共6万,从年初就开始凑这钱。我回了趟滦平老家,亲戚给凑了万把块钱,剩下的全是在这块借的,开出租的李伟借给我5000,扫地的王景如借给我3万,她家拆迁了,看我难,就借给了我。保安的,看门的,有两三个月,见人熟点就借钱。
新京报:现在你每月挣到钱如何分配?
王秀青:每月赚2000多块钱,大女儿上高中,每月花七八百元,剩下的给家里点,其余的得还账。我花钱不多,一天下来吃12块钱,买盒烟5块,其余没任何花销,我有10年没买过一件衣服了。
新京报:有没有想过不交罚款?或者那些借了的钱,没能力偿还?
王秀青:以前倒是想过不交罚款,但孩子的户口一直上不了,不交行吗?
借的钱肯定要还。从老家借完钱,离罚款的数目还差很多,李伟和王景如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他们想帮我一把。人家的钱也不是白来的,你着急用人家能给就是情分了。我没承诺什么时候能还钱,我怕承诺了到时还不上,人家也都没逼我还、定期限,我赚出来一分还一分,一定要还。
关于尊严
“我不管别人看不看得起”
新京报:你会觉得井下是“家”吗?
王秀青:也不能算是家,但毕竟为我遮风挡雨,要有钱,谁不愿住大房子住酒店啊?
新京报:算过10年来这个“家”为你省下多少钱吗?
王秀青:算过。租房住平均就算每月300元,这10年,我也省下36000了。
新京报:现在井盖附近的房价,每平方米超过4万元了,每次看到那些房子,你是否想过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王秀青:我一年赚的钱也买不起一个平方,这辈子是不想了,想也没用。
新京报:有人说住在井下没有尊严?
王秀青:尊严?分对谁讲。像我这样的人,跟要饭的差不多,尊严在我身上谈不上。
新京报:你出井时,会有人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你?
王秀青:我不管别人看得起看不起,现实情况在这摆着,我光靠要面子,孩子吃不上饭上不起学,到最后还是没面子心里难受啊。
(文章选自新京报采访实录,内容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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