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回首故园频相忆”

无星无杠

张薇：“回首故园频相忆”

丘建平/插图

   ●汤克勤

   张薇（1819—1892），字省卿，号星曹，又自号惺道人，大埔西河漳北村人。清咸丰二年（1852）中举人，同治二年（1863）中进士。初任福建瓯宁知县，后任河南省镇平、唐邑、洛阳、西华、杞县等知县，在闽、豫共做八任知县，为民办了许多实事。光绪十五年（1889），因治水、赈民等政绩突出，被朝廷授予四品衔，擢升直隶州知州，他以年老多病为由，辞官归里。光绪十八年（1892）在家病逝，享年七十四岁。著有诗集《且庵吟草》。事迹编入民国《大埔县志》《广东历史人物辞典》《客家名人录》等。

   张薇是循吏，作诗自然雅健，被人称赞：“诗不必摹唐仿宋而自得风雅之传，政不必笼赵架鲁而可入循吏之篇。”（广东通志馆主任兼总纂、大埔人温廷敬《清河南杞县知县张星曹先生像赞》）光绪二十四年（1898），时任广东巡抚的许振祎序其诗集云：“同年星曹直刺，以名进士历仕闽豫，勤事爱民，所莅辄大治，当世牧令罕与伦比……案牍之暇，不废歌咏。其为诗油然粹然，多忠爱慈祥之所流露。寄辞事物，颐志娱游，陶写襟臆，靡弗归于性情之正，不屑矜奇炫怪。而雅健工浑，自非人所易到……君诗舂容和易，自叶宫商。”亦从为官、作诗两个方面赞誉张薇，认为他勤政爱民，政绩卓著，诗歌雅健和易，成绩斐然。并督促张薇的儿子将诗集付梓出版，“贤吏之遗徽又何可秘也耶”。

   张薇曾自序其诗集曰：“窃思诗者，志之所之也，喜怒哀乐，情生于中，而寄诸吟咏，要不外抒其胸臆，以归于性情之正。至于润色之以花鸟风云，谐中于格律声调，则就其心灵以成章采，亦视其性之所近，而不可强其穿凿雕刻，以辟新境。拘守风派，以诩专家，则非予之所能至也。”表达了诗歌抒情言志、发为心声、自然雅正的主张。

   一、“回首故园频相忆”

   张薇长期在外地任官，对故乡的思念特别强烈、深挚。他的《人日》诗表达了这种感情：“岁岁逢人日，依然旧日人。一官百里宰，六十七年身。白发频催老，丹砂不疗贫。思归归未得，长负岭头春。”人日，指农历正月初七日，人们常在此日思乡怀人。

   张薇的思乡之情，从他的咏梅诗中亦可见一斑。其《忆梅》诗写道：“林间雏鹤想翩跹，一别梅花倏九年。五岭有春传驿使，孤山何日返逋仙？凭将梦寄罗浮远，已觉心柔铁石坚。今夜故园枝上月，清辉应满绮窗前。”张薇借孤山逋仙（即宋代隐逸诗人林逋）“梅妻鹤子”的典故，表达了深切的思乡情。“一别梅花倏九年”“今夜故园枝上月”，梅花恍然是故乡的象征，梅花是那么美好，故乡是那么美好，深深地扎根在他的梦里。

    友人知道张薇是岭南人，岭南产梅，他常因梅花而思念家乡，特意送来一幅墨梅图。张薇作诗道：

我闻庾岭早梅新，南枝首占天下春。

我家庾岭南复南，春信还先庾岭探。

年来看花向天北，万紫千红矜颜色。

雪消始见陇头春，回首故园频相忆。

刘侯知我岭南来，手持一幅为我开。

他欣赏了墨梅的虬枝铁干、神姿仙态：

老笔纵横墨挥洒，不画牡丹惟画梅。

老株屈铁露坚瘦，新枝濯濯横空透。

忽然直干出槎枒，空外如闻风飕飕。

依稀写照月昏黄，缟袂仙人雅淡妆。

擎空一枝表奇特，又如孤鹤态昂藏。

低梢斜出朵复朵，水银泻地喷珠颗。

参差疏落高枝颠，荧荧三五晓星悬。

浓葩密花攒簇簇，雪聚万点光盈目。

余萼半破缀梢头，睡眼微醒半露眸。

高下横斜多风格，春满江城纸三尺。（刘自题《春满江城》）

   张薇因梅花似乎看见了故乡：“何须雪月探罗浮，已觉心肠柔铁石。”（《题刘晓村（谟）见赠墨梅幅》）看见梅花，想起家乡，张薇柔肠百结。

   二、“人道梅花写我真”

   梅花不仅慰藉了张薇的思乡之情，也激励着他塑造高尚的人格。

   张薇辗转多地，任职七品县官，在多年的宦海浮沉中，深知人情冷暖、仕途艰险，“四试选南宫，乃以七品仕。于闽于豫间，铜章六握矣。宦海去来潮，人情朝暮市！笑颦尚未工，经济奚论尔。劳生坎壈余，去日风尘里。七十犹折腰，一官老于杞。藐然于乾坤，一身特寄耳。”（《小像自题》）在不得志的风尘境遇中，梅花的高格成了张薇学习向往的榜样。

   梅花常在张薇的生活中出现，“梅花窗下挑灯读，一一鹤声向夜阑”（《题刘海峰集后》）。他见过雪中的梅花，“老梅皎皎化琼枝”，因为瑞雪而“酒酣落笔兴偏豪，万古闲愁同一扫”（《喜雪》）；看见白发，联想到梅花，“年来发白似梅花，花满岭头恰到家”（《马仲雅上舍（家驯）附舟回浙至苏而别，见赠四绝，次韵寄酬》之一）；甚至，专门骑驴去寻访早梅，“踏遍驴蹄未觉遐，疏篱新透一枝斜。前身月好微窥影，扑鼻香生忽见花。偶露精神疑雪涤，独标格调占风华。仙人缟袂来何处？欲向罗浮讯酒家。”（《早梅》）

   张薇格外欣赏梅花的美。“镜里梅妃巧换妆，天然颜色丽中央。日光掩映凭骄雪，风骨高华不梁霜。绰约如仙逢萼绿，迷离有月照昏黄。折枝还向金瓶供，气作吹檀动暗香”（《蜡梅》），以唐代贵妃梅妃的美丽容颜来比拟梅花，写出了梅花“绰约如仙”的丰姿。

   张薇由衷地礼赞梅花精神，“松老自高冬岭节，梅香争讯北枝花”（《雪后即景》），“偶露精神疑雪涤，独标格调占风华”（《早梅》）。他的《梅花》诗写道：“天然色相见精神，高格凭谁与写真。半夜树明疑有月，一时花放不须春。寒香远近飘驴背，疏影参差露鹤身。为有吟怀清似水，还将风骨证诗人。”梅花的“天然色相”，如明月般照亮黑夜，不待春天来临，它凌寒独自开放，给人间带来了春天般的美好。疏影横斜，梅香飘扬，梅花的风骨给诗人深刻的影响。作者不禁问道：“高格凭谁与写真？”

   其实，张薇在另一首诗中已经回答：“人道梅花写我真，风骨肖我癯且清。”（《题刘晓村（谟）见赠墨梅幅》）

   来源：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