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花讲古，同鱼冲凉（2） - 啊罕布拉宫的传说

天井堂

在天井堂讲古系列的上一期，和小二谈到霍达的一本小说 - 《穆斯林的葬礼》。

小2是一个多愁善感，但又很会表达自己的女人。看完小说中的一章描写主人公，一个穆斯林少女章新月的死亡和葬礼的《月落》后，小2用 “曲终掩卷，荡气回肠”这八个字来描述她的感受。天井堂是个粗人，不会用如此贴切，唯美的词语来形容。但我可以肯定，我的感受和小2是相通的。。

天井堂

感谢小2的灵感，我的这个“同花讲古，同鱼冲凉” 第二部，也是关于穆斯林的，也是关于死亡的，也是关于美丽的。。。

“同花讲古，同鱼冲凉”（2） - 啊罕布拉宫的传说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行将死亡的时候，他会选择做些什么？

有的人会怨天尤人，有的人会萎靡不振，有的人会抗争到底。。。。

也有的人，会平心静气，坐在镜子面前，慢慢的在自己美丽而苍白的脸上精描细化。没有眼泪，没有笑容，只想尽心尽意的吧自己装扮的最美丽，让死亡见证美丽，让后人缅怀美丽。在余秋雨先生的笔下，把它叫做《死前细妆》。。。。

第一次知道啊罕布拉宫，是在余秋雨先生的《行者无疆》中的一篇杂文 - 《死前细妆》。

读完了余先生的美文，借用小2的话，正是 “曲终掩卷，荡气回肠”。。依稀还记得当时的思绪，穿越了时空，穿越了时间，飞到了一个叫啊罕布拉宫的地方。。。

天井堂

啊罕布拉宫，是一座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帝国在欧洲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最后一座王宫。坐落于现西班牙南部格兰纳达的一座山顶上。这座王宫，不管阳关灿烂，还是刮风下雨，千百年来，每天日出日落，默默地注视着格兰纳达这个美丽的古城的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天井堂

公元8世纪，7000名信仰伊斯兰教的阿拉伯军队，在从北非渡过直布罗陀海峡，打败了信仰基督教的10万人的西班牙军队，在这里建立了著名的摩尔王朝。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摩尔人在这方土地上生活了800年。他们早已血缘相混，落地生根，从来没有怀疑过统治的合理性。只有早年的历史记载才告诉他们，自己的祖先当初是如何从南方漂泊过来的。

可是，北方信仰基督教的西班牙人却一直没有忘记，一直要复仇，一直想收复失地，要重新用基督教来统治这块八百年前失去的地方。

14世纪的西班牙，已经从中世界的罗马帝国中脱离了开来，国力越来越强大。他们一路南进，一步一步从摩尔人手中夺回失地。战争一直持续了一百年。摩尔人终于发现，自己已被包围，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摩尔人退守到了这座唯一剩下的格兰纳达孤城。

天井堂

有余秋雨先生在，我不敢写啊罕布拉宫。只能引用他的原文：

这儿的人要算几百年前的旧帐了，最宽容的方案是自动离开。
但摩尔人并不是刚刚来了几十年，还能找到出发的地点，而是早就在这里代代生根，已经不知道天底下何处可回。于是，雄健得不受地域限制的祖先造就了一批没有地域安身的子孙，凄怨动人，着实可怜。

最惊人的事情，是西班牙人打下了南方的绝大多数地方，只剩下格拉纳达一座孤城，而这场包围居然延续了两百多年！

这种绝望在开始阶段是悲痛和激愤的，但时间拖得太长，渐渐趋于平静，而绝望中的平静是美丽的。

阿汗拉布拉宫，就是在绝望的平静中的精雕细刻。因此，它的一切讲究都不是为了传代，更不是为了炫耀，而是进入了一种无实利目的的境界，这种境界纯净得如山间清烟，雪原散弦。

    我想，最准确的比喻应该是死前细妆。知道死前已临，却还有一点时间，自己仍然精力充沛，耳聪目明，于是就细细装扮起来。早已不在乎明日，不在乎观者，不在 乎评论，一切只给自己看，因此把最精微的心思也一丝不拘地投射其间。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笑容，既然毫无功利也就毫无情绪，只剩下最女性化的操作技术。

    什么时候，包围的敌军会把这一切烧毁、砸碎，甚至将我们的鲜血喷射在上面呢？这个时间很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再过百年。不管了，只顾一点点建造，一点点雕刻。这种心绪在世界各个宫殿间我没有体会过，惟有在这里体会了。

    一种无实利目的的生命倾泻，一种不考虑时间逻辑的审美创造

天井堂

此时，在格拉纳达城内，雕栏花栋正簇拥着一个年轻的皇帝，他叫阿卜迪拉，有些中国书翻译成阿蒂儿，更显其小。他父亲因爱上了一位基督徒而被废黜，自己即位 后就面临着如此危局。父皇的荒唐在于用爱情背叛了政治，明明满城人民要他举起伊斯兰的旗帜来对抗城外，因为此外再也没有别的旗帜可举，而他却把爱交给城外 的宗教。阿卜迪拉不知道父亲这么做究竟是算和解、突围，还是投降，只可怜自己不明不白地当上了替罪羔羊。但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父亲，他对自己的职责也就认 真不起来了。如果他有更多的学识，又会进一步知道连父亲的不认真也来自于历史的必然，而不是偶然的个性。历史留下了太多交融的缝隙，使一切冠冕堂皇的对仗 全都成了自欺欺人的表面文章。

天井堂

这一切其实决定了阿卜迪拉的最终选择：弃城投降。。。。。。
因此费迪南和伊沙贝尔的密密层层的营帐顷刻失效。西班牙人认为是上帝给予的奇迹，数万人听到消息后立即齐 刷刷地跪于城下向主谢恩。。。。
而实际上，真正需要感谢一声的倒是那位明智的年轻君王。。。
他不可能力挽狂澜，但如果头脑不清，或想摆弄几个英勇的身段，也完全有可 能导致对峙双方大量生灵死亡。。。。

天井堂

年轻的皇帝找了一个边门出宫，走到远处一个山冈上又回头眺望，不仅暗暗垂泪。据说他母亲当时在边上说：

“哭吧，孩子，一个男子汉守不住自己的功业，应该流一点眼泪！”

天井堂

  一个王朝，一段历史，居然结束得这样平和。因此，连阿汗拉布拉宫最细微的花纹直到今天还在完好无损地微笑。我觉得，正是在这里，失败了的伊斯兰文明表现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好。

  那一天，是一四九二年一月二日。

  半年之后，哥伦布率领的西班牙的远航船队出发。。。。。。。

天井堂

年轻的皇帝阿卜迪拉弃城出走时，对胜利的基督徒提出一个条件，把他出走的那扇边门立即用墙砖封上。。。。
我在宫墙四周细细寻找，想找到那扇被封住的门，但宫墙太长，我又缺少线索，连一点可疑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是这扇？



还是这扇？



还是这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