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路口（现代打工族小说）

乡巴佬 · 发表于 2008-8-3 12: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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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 <?xml:namespace prefix = o ns = "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o:p></o:p>
<o:p>文／刘宗勇 </o:p>
1
傻子站在城市的中央，看那带着音乐的喷泉，一窜一窜的，真像老家那些千奇百怪的瀑布。傻子只能这样形容几百人在一起看的这种喷泉，他连小学都没上过，那来的形容词。但傻子不傻，只是憨实，所以父母才允许他到大城市里跟着堂叔打工。
傻子的堂叔就是老二。
老二是个单身汉，据说之前有个河南的相好，到了老二的老家后习惯不了落后便与老二分道扬镳了。老二一生气，发誓这辈子不再找女人。老二比傻子大五岁，傻子跟在堂叔后面，却像是两兄弟。老二时常教导傻子，说女人大多是看上男人的钱，只要有钱，就有女人。傻子不知道女人是什么，便问堂叔女人拿来做什么。老二哈哈大笑，脸上带着一缕苍桑，他说女人就是给你做饭洗衣服，晚上还和你睡觉，给你生娃儿。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工地旁边有个小卖部，专门给工人提供一些生活用品和食品，因为离市区较远，工人们倒也不再乎小卖部的价格，上下班都习惯的在小卖部买块面包或买几瓶啤酒。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人，腰细得跟柳条，脸蛋白嫩得捏得出水。工人们背地里叫这女人豆腐西施。傻子叫这女人大姐，他觉得这样亲近。
老二说，傻子，她是你什么大姐哟，叫得那样亲热？
傻子脸一下就红了，也不回答，径直的干着手里的活。
老二是包工头，自然给傻子安排了好活，很多人说傻子靠关系才领到六百块的工资，老二就站出来解释，说像傻子这样老实的人现在不多，别看他人老实，干活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不想做的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别老是针对傻子，他只不过是一个傻子。
傻子懂得别人为什么叫他傻子，听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不就一称呼嘛，村里还有叫二狗，花猫什么的。
傻子是傻子他爹叫的，傻子他娘生下傻子后就走了，说是去城市里买东西，村里人却说傻子他娘过不了苦日子，跟着一老板跑了，那时候傻子他娘是村花。傻子他爹一边要干活，一边要照顾傻子，自然就没有正确的让儿子走上成长之路，人变得很木然的样子，傻子爹见儿子两三岁了傻傻的，就干脆给取了个傻子的名字。
这些故事，是老二告诉傻子的，但老二没有说傻子的娘跟人跑了，而是说傻子的娘可能是别人拐卖了。那个年代被拐卖的妇女很多。傻子心里常想，娘肯定像大姐那样漂亮，要不然怎么被叫做村花，花就是代表一种美丽。
老二懒得跟傻子解释女人的漂亮，只要工地闲下来就会丢下傻子和一大帮人打麻将，傻子便一个人走出工地，延着水泥路走向女人的小卖部，然后就到了三岔路口。
路口的人不多，车多，一边去国道，一边去市区，一边到工业区。傻子所在的工地就是工业区的范围，因为刚落实项目，工业区里只是一些建筑工人，除了就是一片荒凉，夜里空荡荡的。
这一年，傻子每天都要站在路口几分钟，他觉得这样能够平静心情，能够看到世界。
2
女人扭着腰到工地上，几十双眼睛就像就像蜜蜂粘在了刚开的鲜花上。
老二，我给你的烟带来了，二块五。大姐叫着，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老二正在焊铁丝，便示意傻子付给女人钱。傻子从堂叔手里接过三块钱，小跑到女人面前，说，大姐，给你钱。
女人微笑着接过傻子的钱，她故意地拉着傻子的手不放，关心地说，傻子你的手都起血泡了，到姐的房里姐给你抹点药吧？
傻子满面通红，用请示的目光看着堂叔，他这几天的确是有点辛苦，双手都起了血泡。
老二拿下头盔，思考了几秒钟后说，你去吧，下午就不要上班了，到市区给我们买几条短裤回来，快到夏天了，洗澡得用。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知道傻子这几天很辛苦，但几双贪婪的眼睛总是带着妒忌而羡慕的盯着傻子。
傻子开心的跟在大姐后面，看着大姐圆圆的屁股，傻子突然有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冲动。
女人关了门，说傻子我们一起去市区吧，我想去看看冰箱，你帮着给我瞧瞧。
到了路口，女人的脸色突然阴暗了下来，站在路口像在回忆什么痛苦的往事。傻子从来没见过大姐有这样的表情，他说大姐你怎么啦，是不是有心事，有的话你给我说说，我也给你分担分担。大姐一下就笑了，说傻子你真逗人，他们都说你傻，我觉得你啊，是最聪明的一个，连大姐有心事都看得出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五年前，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这里等她的男人和儿子，男人是去幼儿园接儿子，汽车会在路口停，女人每天都会在路口等，那种感觉对女人来说很幸福……她看见男人和儿子在马路对面下了车，然后朝她走来，就在那一秒钟，一辆卡车快速的挡住了女人的视线，这一瞬间突然产生了剧烈的叫喊声、刹车声……一幅惨不忍睹的场景出现在女人面前，她的两个最亲的人血淋淋的躺在公路上……
傻子说，大姐，那个女人就是你吧？
女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即而佯装微笑的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傻子傻笑着说，猜的，我听我叔说你结过婚。
女人的眼角里含着晶莹的泪水，点点头带着满怀的忧伤，她说一转眼五年了，真快啊……
3<o:p></o:p>
老二说，傻子，你莫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傻子笑笑，有点憨实的默认了。
老二一拍傻子的肩膀，说傻子你行啊，懂得搞女人了。
傻子一头雾水，说，我没有搞女人啊。
老二说，还没呢，昨晚我们都没回来，你一个人住在工地上，有人都看见了。
傻子笑笑，他知道堂叔爱开玩笑。
老二一本正经的，拉着傻子坐在水泥地上说你娃要好好的做事，过几年讨个老婆孝顺下你爹，别跟那种骚的女人在一起，眼晴要放长远点看……傻子听得蒙蒙胧胧，大姐哪里又不好了，要是能讨到这么好看的老婆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为什么堂叔会说大姐骚呢？傻子不傻，他知道女人骚是怎么回事，就是生活作风不太好。
于是，傻子开始观察起大姐。
好几天，傻子都看见老王一个人在大姐的小卖部里呆上好几分钟。
老王是工地上最年长的一个，30岁，老家在镇上，因为地方偏僻交通不发达，老王只好外出打工养家糊口。老王常和工友们说家里有个漂亮老婆，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傻子喜欢老王的性格，爽快，不管什么活拿着都是干，从不挑三捡事，也不计较工资的多少。有一次，几个工友背地里想搞傻子走，说傻子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大家拼命的干活他闲着，到头还是分这个傻瓜一份，老王站出来反对，说大家都是出门打工的，不能因为傻子的相貌老实来评价他的能力，他做的事不比我们做的少，不能这样对待他。碍于傻子是老二的侄子，几个人也只能是发发恼骚。老王把这事告诉了傻子，傻子打心里感激。
老二说，傻子，你看出来没有？
傻子挠挠后脑勺，说没看出来。
老二笑嘻嘻的，说就你那点智商还能看出什么来，老王早就和那女人好上了，整天眉来眼去的，小李还亲眼看见他们干那事。
傻子的脸一下红了起来，不再和堂叔讨论女人的事，埋头干活。
4
小李又在精精有味的谈论男女之间那些隐秘的事，看到傻子走过来，便把傻子拉到旁边坐下，用挑战似的口气问傻子，傻子，你干过那事吧？
傻子说，小李哥，你问的是那门子事啊？
小李给大伙扮了下鬼脸，往傻子下身一指，说你小子还装呢，和女人上床那事你会不懂，哥几个可是知道你的一些事情的。
傻子莫明其妙，又找不到话解释，便站起来说要去睡觉，反正下午也没事做。
小李没这么容易就放过傻子，一把按住了傻子，然后叫几个哥们脱傻子的裤子，说看看他老实不老实。傻子挣扎着，然后大骂……傻子光着腚在工地上跑着，一边骂着小李，操你妈的，开这种玩笑……
远远的，女人站在小卖部的门前，木然的看着这出闹剧。
老二当天晚上就找到小李，告诫他下次不要再对傻子开这种玩笑，毕竟傻子的头脑不行，是受过剌激的，弄出点事来大家都不好想。
小李向老二保证，说不会有下次。
老二和小李说的话大多被躲在屋子里的傻子听到，傻子心想，为什么大家总认为我头脑不好使呢，不行，我要做出件证明自己不是笨蛋的事情来。
女人在屋外面喊，傻子，你要的剃须刀我给你买来了，出来拿吧。
小李不怀好意的说，傻子就在里面，你干脆送给去，帮人帮到底嘛。
女人又说，二哥，还是你把这东西给傻子，告诉他这是我送他的。
老二接过刀，小心翼翼的掂量着刀的重量，一边喃喃自语，看样子这东西也值百八十的，看来这女人是看上傻子了……
傻子没出门，大姐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如果出去向大姐道谢，正好又给小李留下笑柄。
黄昏的时候，傻子坐在三岔路口看来来往往的车辆，因为工地上的人全去市区喝酒庆祝工地完工，傻子不会喝酒，便要求留下来看工地上的工具。其实那些死板的工具也用不着人看，把房门锁上便没了事，但傻子想多呆在工地上一会，毕竟明天就要离开了。让傻子舍不得的，还有大姐。
女人很晚了才回来，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傻子扶着女人进了小卖部，然后打了盆水给女人洗脸。女人的眼神有些蒙胧，突然抓住傻子的手不放，说你不要走，你走了会有很多男人来欺负我，求求你不要走……女人的流下了眼泪，还要给傻子下跪。傻子知道女人一定把他当做什么人了，这个人，一定是她最爱的。傻子把女人扶起来，带着悲伤的说，大姐，我是傻子啊，你别跪。
女人睁大眼睛，很失望的坐回了椅子上，说原来……原来是傻子啊，连你小子也想占我的便宜……活着真难啊……
傻子惊惶失措，急忙向女人解释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一直把她当大姐看，怎么会去想那些无道德的事呢。女人很惊讶，还有些酒醒了，她说傻子你不傻啊，今天我才明白你小子是最实在的一个男子汉，他们都他妈的不是男人，老是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只有你有良心，只有你对我好，你喜欢我吗，喜欢我我就给你做老婆吧，真的，只要你不嫌弃，我给你做牛做马服侍你……
夜很深，工地上很热闹，大伙都在兴奋的谈论之前在工地上发生的趣事。老二感觉有些不对劲，打着酒嗝问旁边的小李，傻子跑到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啊？
小李正与众人说得起劲，听工头这么一问，也感觉到不对劲，急忙刹住话题，叫大伙帮忙着在工地上到处找找，说不定是睡在哪个角落里。
丢了个人，还是个傻子，好歹大家都有友情，众人大半都清醒了，四散开来在工地上寻找傻子。
折腾了大半夜，老二失望的坐在水泥地上，说这娃能跑到哪去呢，也怪我没注意，今天就看着他有心事，应该叫着他一起去吃饭的，谁知道这娃儿就这么给丢了呢，我真对不起我哥啊……
5
天刚蒙蒙亮，老二就把刚合眼的人们叫醒，交待了一些搬家的事后，悄悄的离开了工地。老二昨晚怎么也睡不着，这丢了人不是小事情，可傻子并不傻，他会去哪里呢，被人骗走了，这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谁要啊，想来想去，老二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小卖部的老板娘，或许真有一丝侥幸，傻子那家伙就真在温柔香里做着美梦呢。
老二决定去找小卖部看看。
谁啊？女人在屋里问，声音显然有点急骤。
老二说，是我，老二，我们要走了，跟你打声招呼。
女人说，是二哥啊，你们就要走了吗，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难道傻子不在，自己想多了。老二心里想，可一种感觉老是在驱逐着他——老二找了个借口说，你方便吗，给我来包烟吧？
女人开始犹豫，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她才打开窗户递了一包香烟出来，说不用给钱了，算是送给你的。
老二精明的接过烟后有意地侧着身体，希望能从窗帘缝里看到什么。
女人快速地拉好了窗帘。
老二还不肯走，大声的叫了起来，老板娘，有没有看到傻子啊？
室内鸦雀无声。
老二有些失望地转过头，没精打采的朝工地走去。
6
一幢高大的楼房建成了，却少了之前的热闹，最重要的是少了男人们粗犷朗爽的声音，这片宁静在晨曦与黄昏中，带给留下来的人们一种特别的孤寂，在看到穿着烂缕的工人时不禁回忆起那些动人或激情的场面。
女人仍然坐在小卖部的门前，时而还穿着时髦的超短裙，迷人和身段在季节里成了道亮丽的风景线，大凡在小卖部停留一两分钟的男人们，都会牢牢的记下她的容貌。
突然有一天，一个看起来很傻的人来到了小卖部，然后有人看见女人把门关了起来。
这个人的确是傻子，他在那一夜过后突然知道了人生的很多事，比如说男人和女人，很奇妙而挂念的感觉。傻子对女人说，大姐，我和你睡了，是不是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女人说是。傻子想了半天，学着电视里的那些男人的口吻，说以后要对女人负责，女人说不用，只要傻子心里有她就行。傻子走的时候对女人说，等我有了钱，就带你回老家。
女人的笑，带着一缕幸福与无奈，但在傻子心中却比任何鲜花都美丽。
屋子里，傻子开始痛苦的沉默着。
在外界人眼里，女人关上门后，就应该是与男人躺在床上，然后就是激烈的动作。其实应该是的，但女人改变了主意。女人的话很委婉，说我们之间的年龄相差太远了，再说我是结过婚的，与你不大合适，我给你找了个女孩，也是农村的，人长得灵巧，她也不嫌你老实，说老实的人靠得住……
傻子开始只是默默的听着，然后就是默默的流泪。
女人说，男人流血不流泪，你是男子汉就别在我面前流泪。
傻子站了起来，猛地掀开了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小卖部。
7
突然有一天，贫苦的村子里来了朴素而熟悉的人，人们很惊奇，惊奇的并不是这个傻里傻气的人回来看他老爹来了，而是他是开着轿车回来的，还带着个漂亮的媳妇。
这个人就是傻子。
几年前，傻子以为心里已经爱上了那个比自己大的女人，然后一切事都应该为她去做，甚至是在为她而生存着，当他突然发现那只是一场游戏，或者说是命运的捉弄的时候，坚强了起来，并且不在跟着堂叔在工地上做苦力，而是凭着在工地上的经验，自己承包起工程，然后越做越大。
傻子没有按照女人的意思去找那个女孩，而是在城市里的广场上与一位卖花姑娘恋爱了。傻子觉得打工的人都很可怜，特别是女孩。
很多人向傻子取经，问他人这么老实，又没念过书，为什么会发大财。
傻子用手挠挠头，憨憨的说，可能是我运气好吧，不过我觉得只要付出了汗水，是肯定有收获的。
一阵粗犷的笑声，夹着欣喜与乞求在天空中来回荡漾……
傻子走了，除了带走老爹外，他还带走了一大批青年男女，他说一个人有钱了，不要忘记父老乡亲，要有良心。
村路两旁，站着热泪盈眶的村民，敲锣打鼓，点燃一串又一串的鞭炮……几位老人拄着拐杖在讨论着，说就是国家领导来村里，也没有过如此盛大的场面，看来傻子这娃是儿是天上的星宿，是人民的救星……
笑声、鞭炮声、锣鼓声、马达声……为一个平凡而诚实的年轻演奏着幸福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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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巴佬 · 发表于 2008-8-4 17:24:22

谢谢大家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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